没看过预告不要看

   不是特别好吃 

   ……应该是一点都不好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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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“我又梦见他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他对我说。

       01.

       彼得站在我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，瘪着嘴角，精神看起来倒还凑合，足以支撑这一趟假期旅行。

       上世纪的复古手提箱拎在左手，短了一截的书包带子紧紧勒在肩膀，校车司机催促他快点上车，不要让身后的人久等。

       他的胳膊往上抽了抽，箱子也就跟着一动一动。

       他张嘴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又梦见他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没说是谁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句子，但我清楚地知道他话里所指。

       我拍拍他的肩膀，示意他快点上车。

       彼得转身，抓住嵌在车门上的把手，一个箭步就跨上了台阶。箱子的边角不小心撞上了门玻璃，发出哐的一声轻响。

       我跟在他身后，同他在车厢后排的位置坐下，他贴心地帮我把行李箱塞进座椅上方的储柜，和他的棕色手提箱并排，依偎在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他弯腰将车窗拉开一条小缝，然后退出来，让我走进里面的位置，那里的空气比较好，彼得知道我讨厌汽车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其实我知道他也不喜欢，钢铁蜘蛛战衣曾让他好一通抱怨。但如果我拒绝他的好意，他会生气。我不想看到他生气。

       等我们两个都坐下，我才有空回应他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也常常梦见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说，我们默契地都用“他”来代替那个耳熟能详的名字。那个人有太多名字，但此刻除了一个模糊却又清晰无比的代词，我们不愿再提起那段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他在座位上扭动，偏过身子和我对视，明明很近，却又感觉他的目光非常遥远。他开始述说。

       “昨天和哈皮告别，回家走的时候，我在地铁边的大楼上看见了他的壁画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安静地听着，没有打断他，左手悄悄握住他瘦削却有力的手腕。

       “应该是街头达人的涂鸦，但他们画得真好。至少比我好。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艺术家了，我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他印在巨大墙面上的面孔色彩鲜艳，红是红，黄是黄，连眼睛，胸口，手心发出的蓝光都一模一样。夜晚的灯光衬得他栩栩如生，好像会同以前一样从战甲中走出来，神采飞扬地向我问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回到家里梅早就睡了，第二天她要和哈皮出去，没等我。她也知道我长大了，不再像以前那样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不放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彼得低着头，絮絮叨叨地小声说着，他昨晚的生活就在我面前展开，生动、具体而形象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很久都没睡着，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他的脸。后来终于入睡了，可他还是旁若无人地闯进我的梦中。”

       “我又梦见他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不是第一次，也不是第二次，次数的频繁模糊了“又”这个词的含义，男孩闭上眼睛，眉头紧蹙好像又见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，我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他的声线在颤抖，呼吸跟着汽车引擎的起伏辗转不定，眼眶泛上红晕。

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，我知道，”我把手移到他的肩膀，轻轻拍了拍，替他说出他没能说完的话，“我也很想他。我们都很想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彼得低下头，线条轮廓分明的肩膀一起一伏。

       我抚摸着他的头发，轻轻说道，睡一会儿吧，到机场我叫你。

       02.

       彼得和我说起过那个局长的事迹。

       独眼，黑色长皮衣，黑眼罩，看起来就不好惹。他说他挂断了尼克·弗瑞好几个电话，其中有一个还是当着我的面的时候，我让他出门行动小心点，别被他们抓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这个世界新旧交替，不过是普遍规律而已，英雄彼得被需要着。他一直都被需要着。以前是我，现在有更多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彼得曾骄傲地向我展示过托尼·斯塔克为他进行了“小升级”的第一件战衣，颜色亮丽，我很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“它有烘干功能，还有凯伦，嗨凯伦，来打个招呼，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男孩的语气里收集了纽约所有的阳光，鲜花和青草的味道，明媚灿烂异常。他绘声绘色地向我介绍顶级人工智能和五百七十六种蛛丝组合，斯塔克先生成为高坐云端的神诋，受尽膜拜和景仰。

       我会永远记得那时他脸上的表情，向往、崇拜和热爱，彼得·帕克的感情真挚而纯粹，弥足珍贵。

       “不不不凯伦，不，我只是说一下，不要启动必杀技能！”

       “不不不要发射在房间里，梅会骂死我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但斯塔克先生的第二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造，却让他不愿提起，仿佛只要每想一下都会带来难以承受的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我见过两回，钢铁战衣更为酷炫，有着华丽的颜色和流畅的线条，设计精妙绝伦，那八根金属爪更是让他“蜘蛛侠”的名号变得更为响亮。蛛眼发出的蓝色荧光，必杀时的慑人红色，托尼·斯塔克真的很爱这个男孩。

       有一次他穿着战衣拥抱我，战衣耐受力绝佳，可也轻薄，我感受到他的心跳撞击在我的胸膛。奇怪的是他僵硬地站着，很长时间都没动作，也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高高的天台顶楼风声呼啸而过，空中飞鸟路经此地留下几声鸣叫，彼得没有戴面罩，于是我知道他在哭。

       男孩的泪水滚烫，将金属战衣也浸透悲伤的温度。

       我知道，他又想起了那个男人。

       03.

       在车上小睡一会儿后彼得看起来明显好很多了，他很期待这场旅行，他也决定了要向前看。那个人也会希望他这么做的。

       航班准时起飞，大家欢呼。

       彼得扣好安全带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口香糖给我，说这可以防止耳鸣，然后把脑袋凑过来问我在看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欧洲旅游全攻略，我把书的封面翻过来给他看，正好看到德国那一章，于是我给他讲猪手和腊肠有多美味，黑面包、黑森林、黑啤酒，德国人有多喜欢黑色的东西？

      他咧开嘴角笑得非常开心，看着我说其实不是旅游书上写的那样，那都是骗人去玩的，他去过德国，坦白说，还不错，一切很新鲜。

       我不相信他说的话，哼了一声继续看书上的文字，头也不抬地反问，你什么时候去过德国？你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出国吗？

       我——

       话刚出口我好像也想起了什么，那场全球电视台都曾经大肆报道的机场大战我并没有忘记，彼得的声音哽在喉咙，回忆胁迫他不让他开口。

       我把书合上，碰了碰他的胳膊，说既然要给我口香糖，为什么还磨磨蹭蹭的，还不赶快把包装纸剥掉。

       我打断了彼得的出神，他啊了两声就开始撕糖纸，我想他也知道其实我并不会真的因为这点小事生他的气。

       边嚼着口香糖，我把攻略书放到彼得腿上，让他和我一起看。

       听说我们还要去威尼斯？我很期待游轮上的景色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坐不起游轮啊，而且威尼斯也没游轮……

       见他真的在和我讨论旅行计划，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04.

       “我要回去和我喜欢的女孩一起继续旅行，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呢？索尔？惊奇队长？”

       男孩喋喋不休地发牢骚，水城地下的秘密工作基地看起来远没有斯塔克大厦高级，尼克·弗瑞丢给他一套黑漆漆的战衣，彼得惊讶地发现原来托尼给他的都是最好的。

       不论是技术、装备还是教导，他给他的都是最好的。

       弗瑞老练地应对年轻人的问题，留给他的时间还是太少了，彼得的敏感不仅仅体现在观察力上，情绪亦然。

       “你看起来很酷。”

       我说，在国外，在酒店，彼得·帕克也依然翻我的窗户，拒绝走门。

       彼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全黑的战服，他越发像一只黑蜘蛛了。

       我遇到了新的人，他说，有着很奇怪能力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我拉住他在床边坐下，偏头问然后呢。

       有时候我不需要回答，只需要静静聆听他的故事就可以了。他只是想说出来。发泄，放松，恢复。

       我和他握手，我想起来我从没和斯塔克先生握手。他说这个世界需要牺牲，会有死亡，你应该清楚地知道这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在我手上装上什么东西，好像可以化作一面能量盾牌，他们说需要我的帮忙。

       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摆放在路边的鲜花和蜡烛，火光跳跃中，墙壁上画着的还是他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我戴着他的墨镜，做他会做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男孩嘭地跪倒在我眼前，埋头在松软洁白的床边号啕大哭。

       05.

       总有一天他要接受托尼·斯塔克的离开，那晚我摸着他的卷发，在他耳边这么说。

       我们会一直记住他，那么他就不算真正死去。你知道，比死亡更可怕的，是遗忘。

       彼得并非是一味沉湎在过去悲痛中的弱者，他会站起来，迈开脚向前走，往以后看。只是托尼·斯塔克对他来说太过重要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，十年前我就在仰望他翱翔在天空中的身影，如今我却依然只能抬头仰视他，瞻仰他，他走得太快也太远。

       他需要一些时间追上他。

       去吧，我推推他，人群在尖叫，尼克·弗瑞和玛丽亚·希尔无计可施，他的新朋友在努力控制局面。

       去吧，他也会希望你这么做的。

       彼得脱下身上的背包，交到我的手里，冲我点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他不曾死去，他留下这个世界上或多或少的一部分在延续下去，永远都会如此。